丛林中,生命在,他在

———读《看不见的森林》

期次:第409期    作者:图书馆 曾 卉   查看:525

  静下心来,摒除浮嚣,将注意力聚焦于自己身体,感受生命的律动,思索生命的旅程,你会发现:自己,这个似乎独立的生命,其实与其他无数的生命并行、交错、相互依存着,无所谓中心与核心,无所谓尊卑与高下,人,不过只是生态世界中小小一分子。———这是戴维·乔治·哈斯凯尔这个博物学家给予人们的一个启示。
  哈斯凯尔将自己置身于古老丛林中,静观生态,体察自然,将视觉和思维的触角延伸至生命的幽微处,将所察所得著成《看不见的森林》,献给人类,献给世界。他不言期待,不作呐喊,让懂得的人们自然懂得,自觉放下利欲,摒弃贪婪,爱护自然,保护生态,珍爱大自然的馈赠———森林。
  他在寒冷中扒光自己,体验动物们正在经受的寒冷;他虔诚地成全蚊子母亲的叮咬和飞蛾父亲的吮吸;他匍匐于大地借助高倍放大镜长时间盯视潜游于腐殖土下的微生物,那腐败的气味没有熏皱他的眉头,倒是让他愉悦地闻到了蘑菇的鲜甜气息;他坐在岩石上与树木晒呆,只为不惊到路过的小鹿和小松鼠……他的样子是不是有些痴傻有些好笑?读完他的林中自然笔记,你会发觉他是多么可爱!多么可敬!
  伴随他那亲切柔美的倾诉,我在不知不觉中漫入了丛林深处:
  表面简单的地衣团结了细菌藻类和真菌,互利互生,顺天知命,从古而来;铁线虫这个强盗对蟋蟀只有利用和掠夺;雪花美丽的六边形缘自于锯齿形的氧原子;鸟们在寒冷中靠不停颤抖发热以维持生命;植物静默的潜能可远非动物表面的勃勃生机可比;古老的细菌有赖于瘤胃生存至今;翠绿的苔藓吸蓄释放雨水,主宰着森林的气候;倒伏的树木成了蝾螈真菌们的‘生命之泉’;植物不受文化命名之约束,诸多特性独立于人类学说之外;卑微的蜗牛美丽鲜活在人类的视界之外;春生短命植物不择传粉伙伴只为烂然绽放;鼰鼱那么疯狂残暴,可却是人类不折不扣的远亲;电锯声声,伐倒丛林片片,人类的贪欲不断撕毁着大自然的馈赠;花们不拘一格地绽放繁衍,点缀着森林的瑰丽多彩;糖枫与山核桃的输导系统各显神通,尽在逆境中胜出;鸟们歌唱着迎接日出;太阳温暖着大地绚烂着天空;风、蚂蚁和鹿等都在不自觉地帮助植物播种;风来了,树木拥抱它,风狂了,树木以枝叶献祭,同时没忘记乘风将子孙们送去远方;植食性昆虫解毒能力很强,植物防御机制不弱,它们之间的厮杀如火如荼惊心动魄;蜱虫这肮脏的吸血鬼一路伴随着人类的进化而演化;蕨类弹射孢子的生殖方式败给了开花植物,只得萎缩自己偏安一隅以求长存;真菌组成的地下生命网络供养着整个森林的生态系统,它们极其多样的繁殖方式仍是未解之谜;萤火虫新郎以食料为燃料制造光源且几乎得到完全应用,然却很难逃脱在婚礼上被新娘杀戮的宿命;姬蜂窃取毛虫生命的残忍手段令人发指;水蜥对环境的适应性可真不一般;郊狼与森林共舞,几乎接替狼的位置,重新涂画着森林的生态色彩。
  这令人如痴如醉的丛林世界!我的灵宁馨在它的清韵里,我的魂安恬在它的广博里,聆听松涛,掬捧清泉,柔拥皎月,激赏红日,任天籁抚摸我的听觉,随星云流转我的心境。我沉迷在这里,久久地,不愿离开……鸟儿开放一切感官体悟宇宙,让日月星晨和地球合成推动它们前行的巨大浪潮助它们迁徙南飞;受惊的动物或植物及时将自己的惊恐预警到周围;翅果乘风盘旋降落到可以萌芽的地方;松鼠胆小机警,常用尾巴敲击树干传递警讯;浣熊婴孩般的面容实在惹人怜爱;美轮美奂的森林之光引得动物们亦随之千姿百态;人类的慷慨给予使纹腹鹰不再愿意迁徙,结果将会改变贯穿森林的食物链;嫩枝吸储碳的能力可是人类的福祉;树根靠了土中真菌的滋养与合作而探索演化;肉眼看不见的地下世界有着尘世间一半的活动;微生物无所不在、辽阔深邃、古老复杂,即使落叶,也是温床;松鼠们能安静在树梢上晒太阳很少为人所知,只因科学何其丰富而又何其有限;对于森林,人类只是多余的,甚至没有对森林的发言权!
  这众多生物赖以生存的森林,这护佑与启迪着人类的森林,这人类对其不断索取与浪费的森林,这人工林根本不可替代的森林,这生命无处不相逢的森林,它,正濒临着灭绝!
  人类的利欲蚕食着最后的森林,只能祈愿漫长的地质变化或者真菌的顽强进化能够改变人类不断制造的生态破坏了;有人偷盗没有防卫能力的蝾螈去当钓饵,那医人病痛的草药必须步步为营方能苟延残存;蝈蝈和蝉气势恢宏地合唱着,但愿倾听者中还有闲静下来的人们;毛虫们艺术打扮、拼命伪装,甚至选择蚂蚁当保镖,只为不沦为捕食者口中之食,它们的色彩与变形魅力点燃了多少博物学家的热情;势不可挡的地震来临时,山河默然,人类仅能用些许言语来掩饰对它的无知;秃鹫御风而行,它们是森林清洁者,却渐渐灭绝在人类的无穷活动里,它们的衰减必然引发人类的危机。
  这原生态的森林,本可通过自然死亡来达到生命的逐渐完善,可总有人类的贪婪之手对它横加干预,蛮力打断它的生态链,陷它于病态甚至消亡。真不知道,这脆弱、稀缺的原始森林,还能承受多少?
  森林沉默,绿野静寂,风中传来一声沉重叹息……这是哈斯凯尔为我们呈现的森林一角。我不由自主地热爱这里但又担心这里了。
  哈斯凯尔以丛林赋予的力量持久探索,以淳朴心态理解丛林众生,以虚静目光观赏丛林竞争,以悲悯之心抚摸丛林之痛,以客观所见领会自然真相,以渊博知识讲述丛林故事,以注重细节彰显科学精神,以深刻内涵演绎丛林哲学,以高深视角尽察万物奥义。他在这里没有说教,只有诉说,他把自己尽可能地融入到丛林生态,他不露形迹地期望和呼唤,他消弭于无形的痛心和愤怒,他坦然承认自己的无知,他谦卑地意识到自己在生态中之轻,他‘以静观和冥思取代扩张、掠夺式的发现之旅的方式’,都让人在愉快轻松中充满好感地接受了他的理念并且燃起了对森林生态的关爱之情。
  这本书内容丰富,文笔自然,创意独特,有深度,有高度,有广度,且禅意深深。久久地,在这里,我没能穿越它的坛城。
  再读此书,又读此书,我以为我懂了丛林懂了哈斯凯尔,可仔细审问自己,我依然一无所知。也许,在广泛涉猎大量阅读努力提升之后,再筑一个专属于自己的坛城,我能真正读懂其中深意吧。